当女孩们决定“买约会”

作者|毛丽娜

编辑|李春晖

口诵七字真言“不婚不恋保平安”，随时对外出击或自查自纠“恋爱脑”，今天的年轻人仿佛真要绝情弃爱。

但人是情感动物，虽然不想上爱情的赌桌，却禁不住内心深处对亲密关系的需求。于是“爱情买卖”应运而生。与人们通常认知里的以男性为消费主体不同，眼下，年轻女性点陪玩、买约会蔚然成风，呈现出低龄化、低价化、二次元化的趋势。

豆瓣、小红书等平台，有不少分享“线下委托”购买心得的买家，自述“体验很好，非常心动”。

所谓“线下委托”，就是由委托方承担全部费用，被委托方打扮成“老板”心仪的纸片人陪ta约会。现在女大学生甚至女高中生之间，送朋友一次“与纸片老公约会”渐成时尚。比起全身心投入，似乎还是“体验式”消费更适合这一届年轻人。

买3小时的快乐

“前所未有的体验，我真的很快乐。”小茗（化名）说，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个小时的相处，还是会觉得很幸福。

今年刚从大学毕业的小茗，准备和国考死磕。在家复习之余，玩乙游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。可纸片老公虽好，陪伴感还是有限，逛微博超话时，“线下委托”这几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通过游戏同好，小茗认识了一名可以出线下委托的coser，而且和她一样也是乙游玩家。对方表示可以接线下委托，并发来价目表。

价目表中列出了可接角色、身高最高能垫到多少以及收费标准。Coser补充说明，如果单主对角色有特殊造型需求，需要提供衣服、假发等。如果没有，那她会根据角色自行搭配。

服务范围则包括陪玩、陪吃、拍照、逛街等，也可以有壁咚、拥抱、牵手等稍亲密动作。“你就把我当成一日男友。”Coser很爽快。

或许是因为这位Coser的线下委托事业刚起步，每小时收费标准并不高，仅需25块钱。当然车马费以及线下委托期间的其他开销，都需要单主全额支付。

抱着好奇心态，小茗买了三个小时，要求Coser打扮成自己纸片老公的模样，两人约在购物中心见面。一日约会的内容则是：陪小茗逛街购物并给出切实有用的建议，一起夹娃娃、拆盲盒，以及共进晚餐。

B站有大量线下委托相关内容

“见面前我心里很慌的，毕竟我连和网友见面都不敢。找线下委托纯粹是因为复习压力太大，我又真的很好奇。”

见面后，Coser按照约定以游戏中小茗的ID称呼她——“洛梅莉，你来了。”对方开口那一刹那，小茗有种二次元照进现实的感觉。

硬糖君自己也玩乙游，但想象了一下那场景，总觉得挺尴尬。小茗却接受良好，一方面她喜欢的纸片老公本身话就不多，她和Coser也不需要没话找话强行交流。另一方面，女孩子总是更心细，当天小茗为了身高看起来更般配，特意穿高跟鞋出门。对方察觉到她的不适后，一直扶着她的手臂。

“你要说真的打扮得有多像我的纸片老公吗？倒也没有，毕竟二次和三次之间本身就有壁，但这种小细节就很戳我。她扶着我那一瞬间，我真的心脏狂跳，就感觉我纸片老公也会这样做。” 小茗回味道。

小茗的纸片老公之一

因为太害羞了，一顿饭吃完，小茗在心里预演了很久也没好意思开口要求合照。“其实她脾气很好的，基本有求必应，我说要合影肯定不会拒绝，而且合影也要加钱的嘛。逛街时我有点咳嗽，她还叫我买饮料时不要买冷饮，就很细心。如果是和男朋友逛街，肯定不会有这种被细致入微照顾、被重视的感觉。”

当日线下消费再加上Coser来回来去的车费，小茗一共花了500元左右（不含委托费）。小茗告诉硬糖君，如果将来有时间的话，自己还会再找线下委托，“希望那时候她别涨价。”

纸片老公进现实

线下委托这种玩法其实不新鲜，cos圈一直都有。但早期的线下委托买方以男性居多，提供的服务内容也常与擦边、桃色相关。而最近在社交平台引发关注的线下委托，购买群体以年轻女性居多，其中乙游玩家可以说是线下委托的一大客户群体。

乙游虽为广大玩家提供了恋爱代餐，但游戏的剧情、互动选项是固定的，对于部分玩家而言，那种独一无二感还是不够强。

就像小茗说的，过剧情时虽然也很感动，但总有一种“这些都是写好的文案，并不是他只给我一个人的情感反馈”的遗憾。有时候推完游戏里的约会剧情，小茗反而会有一种极强的空虚感和恋爱冲动。前段时间闹得纷纷扬扬的“《光夜》女主有原型”事件，更加剧了玩家的这种“替身感”，线下委托则能很好地填补这部分情感需求。

与过去的陪玩、哄睡等情感消费相比，线下委托因为有二次元人物原型，所以单主有更明确的要求与指向。她们提出的不再是声音好听、温柔、风趣这类宽泛而模糊的标准，而是直接指定“希望熟悉角色本身包括语癖及梗、不要OOC”。有些单主还会对委托对象的身高提出具体要求，比如“尽量垫到185”等。

因为这些具体且细碎的要求，接线下委托的Coser大多数本身就是游戏玩家，对角色十分熟悉。另外，也有不少大学生开始尝试把接委托作为兼职。

一位乙游玩家告诉硬糖君，她的朋友最近就开始尝试接线下委托。几款主流乙游中的纸片老公，造型基本都以现实生活中理想男友为模板，没有太大妆造难度。西装+假发+内增高，就能搞定。

“而且我觉得，买线下委托的单主追求神似超过形似。她不一定需要你打扮得有多像纸片人，而是希望在线下约会的过程中有被关心、被需要的感觉。”这位摩拳擦掌加入线下委托接单行列的女大生认为，与专业Coser相比，自己的优势显然更大。因为她是深度乙游用户，而且做过一阵子语C，熟知各个纸片老公的性格特点。

一般来说，Coser会在乙游相关超话、小红书发布线下委托接单广告，坐等单主问询。“万物皆可买卖”的闲鱼上，也有她们的身影。但硬糖君接触到有购买体验或正准备购买线下委托的单主都表示，更倾向于在微博超话中寻找委托对象。“大超可以看签到和等级，等级高就证明她对游戏理解深，也就不担心会出现OOC的情况。”

微博超话中的委托单

与其他cos类服务相比，线下委托因“入行”门槛相对较低，所以价格也不贵。20-30元/小时的居多，百元/小时就已经算是收费天花板。还有coser为“练活儿”直接免掉委托费，单主只出当日吃喝玩乐的钱就行。

价格实惠，满足兴趣圈层，还是情感型消费，难怪最近一段时间“线下委托”相关内容突然在社交网络大量涌现。如果硬糖君现在还是女大学生，恐怕早就冲动消费了。

谈一场不受伤的恋爱

购买线下委托的多为女孩子，接下委托的也是女孩子。“不会受伤”，是她们给出的共同答案。这种受伤，既包括线下见面背后隐藏的人身安全风险，也包括在约会过程中感情受挫的风险。

小茗告诉硬糖君，她虽然不算母胎单身，但恋爱经验也确实不多。大一时短暂交过一个男朋友，没过多久对方就以性格不合为由和她分手了。“其实就是觉得我话少，太闷了。可是他高谈阔论的那些话题，我也真没什么兴趣。”

失败的初恋后，小茗对恋爱有了些心理障碍。待乙游出现后，更觉得现实中的男生怎么看都不顺眼。关于未来，她笃信自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，嫁给一个不喜欢但合适的人。所以，她现在就更需要谈一场“只为了恋爱的恋爱”。

但谈恋爱就意味着可能会受伤。花钱买线下委托恋爱测试小游戏，正是又不会“吃爱情的苦”，又能满足自己情感需求的上上选。

小茗以她那次线下委托约会举例，“虽然三个小时花了500块钱，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快乐。如果是和男朋友出门，很可能花了钱还会吵架生气，那我干嘛不选择花钱买快乐呢。”

小红书上的线下委托——杨戬

除了约会过程快乐得更纯粹，只有甜没有苦（小兔情感挽回老师 微信：ke2004578），线下委托还治好了小茗患得患失、自我否定的毛病。

“以前和男朋友约会，出门前打扮要考虑很多问题。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，裙子太短他会不会不高兴，鞋子太高他会不会觉得我讽刺他个子矮什么的。但线下委托我是花钱的老板，我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。穿恨天高小吊带也不会被judge，这不比出门约会精心打扮一番还被pua强吗？” 小茗显然是对线下委托打五星满意的客户。

确实，除去拥有了甲方心态，因为乙方也是女孩子，所以更温柔更细心。就像小茗提到的，Coser发现她咳嗽不让她买冷饮等细节，在与粗枝大叶的男朋友约会时，或许就很容易被直接忽略。

那么约会过程这么美好，结束后会不会有种12点灰姑娘梦境结束的失落感呢？小茗表示失落肯定会有一点，但绝不会像失恋那样难过：“反正是花钱买约会，这次体验好下次继续买就是了。”

相较于男陪玩（《男陪玩的自我修养》），抱着“玩玩”心态的富婆也可能被男陪玩的情感陷阱套牢，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，最后落得一场空的结局。女陪玩和女客户，入戏太深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。这也是一重“不会受伤”的安全感。

“而且她是以我纸片老公的形象在和我约会。所以我确定我喜欢的是他，而不是扮成他的小姐姐。”

透过一个真人去触摸一个假人，但我们似乎也不能对这种感情观或感情模式加以苛责。毕竟就算在那些正常恋爱、结婚的男女那里，谁又能说完全没在对方身上投射一个理想妻子或完美男友的模板呢。

这届年轻人在人生的大方向上出奇保守、认命，行事细节则经常前卫、冒犯。像“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一个不喜欢但合适的人”，对于其80后前辈都是一种需要纠结挣扎的选择，不少年轻人却能视之为理所当然、人生坦途。而迷恋纸片人、花钱买约会，想必也会令其70后父母大惊失色。

正如“考公热”和“整顿职场”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。你可以说是两拨人，但也可能就是一批人身上的两面性。他们不准备逆水行舟，也不想压抑躁动。